楚延也笑说:“什么天意,全赖你自己。”
黛玉看了他几眼,方才幽幽说道:“你曾跟我说绛珠还泪一事,那时我还疑心,今儿才知道你是好意为我。”又瞥他一眼:“只是我仍旧多心,怕你是个奸诈的。”
楚延道:“皇帝岂能没有城府?就是林妹妹,也是个心机重的。”
黛玉笑起来,又不禁咳嗽,喘了一会方好,叹道:“我有今日,不怪别人,是我自己不好。”
楚延握住她冰凉的手:“说这话做什么!”
黛玉用另一只手指着梳妆台上箱子:“宝玉给我的信,我放那儿了。”
楚延点头,但没去拿,管他说什么都不在意。
黛玉低声道:“我原先不知世事艰难,天真烂漫,以为两人在一起,死了也甘心。”又喘一会,才说:“宝玉跟我说,若是几年后得出去,他耕地我织布,胡乱过一辈子罢了,谁知宝玉耐不住耕地辛苦,只三两月,便以为我进宫了……再不念着往日。”
再咳嗽一阵,她才说:“宝玉写信求我,叫皇帝你赦免他,我就知道,从此后再不必念着,两人撂开手……”
“此念一起,我夜里就做了梦,有仙姑与我说,已在离恨天摆好接风宴,只等着我劫尽归天。”
黛玉笑着看来:“我才醒悟,原来你这昏君说的绛珠还泪,竟是不假。”
她一番话,可算把事情前因后果讲出来了。
原来是黛玉觉得再无望与贾宝玉见面,念头一起,她留在凡尘的理由就没了,因而要泪尽归天。
楚延笑道:“可见绛珠是个笨人。”
黛玉笑着,正要说话,却又是一阵咳嗽,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楚延赶紧起身给她擦了,让她别说话躺着。
黛玉仍旧笑道:“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怎还叫我休息?这会子我还能说,等会子哭完眼泪,想再说就不能了。”
楚延道:“我能救你!”
黛玉抿唇笑着,又觉唇干裂,求他道:“你替我倒杯水来,若是觉得欠你人情,你抱我便好。”
楚延气笑了,倒了水来后,将她抱在怀中,慢慢喂给黛玉喝下。
很像是照顾病人了。
不如说就是照顾病人。
黛玉喝了些水,缓了一些,才又说道:“我死后,你将我尸首烧了,只送骨灰回苏州就是。”又道:“若是我父亲还活着,替我说一声,女儿不孝,再不能服侍在父亲跟前。”
她还想再说,楚延却拦住她:“林妹妹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个癞头和尚来?”
黛玉慢慢想了一会,才喘着气说:“原来你也知道,那和尚说我不能见亲人,不能再见哭声,从此才能平安一世,不成想又应验了。”看了看他:“那和尚和你一样,也是个奇人。听宝姐姐说,她也见着了那和尚。”
楚延笑道:“可惜至今没能一见,不过你只管放心,没有他们我也能救你。”
黛玉重新躺回去,背对他道:“我并不要你救。”
楚延诧异:“林妹妹一心求死不成?”
黛玉恼道:“蝼蚁尚且偷生,谁一心寻死?”回头看两眼他,“我只怕有人挟恩图报,又逼迫我做些臊人的事,倒不如死了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