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宽倚靠在舒适的后排座椅,如坐针毡。
以往的每逢大事有静气都成了狗屁,这一路只觉得手心的汗冒个不停。
他手里握着手机,刘晓丽和在家里蹭住的井甜适才相继打了电话来。
慌乱不堪地跟他报告羊水破了的消息的,是蹭住的大甜甜;
刚刚刘晓丽又焦急地通知已经到了协和妇产科,朱兰的团队已经接手,前后堪堪也就十分钟。
他这才暂时心安了一些,只是掌舵的阿飞的异常暴躁又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条扑街啊!”
“冚家铲!”
陡然急停、喇叭不断、油门轰响,还有一天说不来几句话的“路怒症”阿飞的出口成章。
说实话,路宽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冷面保镖这副做派,和他从小在地下拳市打拳喝骂时一般无二,一直到车辆拐上京承高速才逐渐止息。
车窗外的景色在飞驰中模糊成一片,高速路边的白杨树连成一道银绿色的屏障,叶片在热风中翻卷,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男子的掌心抵在车窗上,冰凉的玻璃却驱散不了那股从心底蔓延而出的燥热。
他望着远处燕山起伏的轮廓,青灰色的山脊在烈日下蒸腾出扭曲的光影,像一条蛰伏的巨龙,沉默而威严。
有一个问题是:
人在经历自己人生最重要时刻之一时,通常在当时会有预料吗?
大多不是,或者因为没有人生长度的对比,对事态的认知程度不够清晰。
因此总是在此后的漫漫人生路上回想起来,才惊觉那一刻、那一天的份量,或悲或喜,涌上心头。
不同的是,即将迎来自己生命长河中最重要时刻之一的穿越者,从来都知道今天对于自己的意义。
穿越者的宿命,永远带着双倍的清醒与双倍的惶恐。
他既像站在河岸的旁观者,冷眼看着时间奔流;
又像溺水的旅人,被每一个浪头拍打得狼狈不堪。
但此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就是那条分界线,往后的岁月将永远被划分为“成为父亲的那些年”。
此刻飞驰的车辆正碾过时间的裂缝,后视镜中,无数的过往站在坍塌;而前方的协和产房里,有两个新生命即将刺破历史的羊膜。
这种宿命般的轮回感让他浑身战栗,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在此刻也毫无意义。
路宽第一次真正站在了与所有人相同的起跑线上,等待生命最原始的奇迹降临。
仿佛两世苍茫,生死跋涉,千山万水,都只为赶到这一日。
只有这一日。
一路狂飙,也幸好是下午车辆不多,车辆在两点一刻稳稳地停在了协和的五号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