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灼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树的脸,然后站起身:“等丧事结束我就带他走。”
沉墨舟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吴同学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殡葬铺师傅在一旁催促:“沉先生,时辰差不多了,该盖棺了。”
沉墨舟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嗯,开始吧。”
棺盖合拢,粗麻绳捆扎停当。四个抬棺的苦力一声吆喝,那口薄棺便被抬起,晃晃悠悠地出了门,沿着狭窄的胡同向城外挪去。没有吹打,没有哭送,只有零星几个邻居倚门看着,很快又缩回头去。几个人默默跟在后面,直到乱葬岗旁的义冢地,看着那棺木被放入浅坑,黄土迅速掩埋,隆起一个小小的、很快就会被风雨抹平的土包。小树在沉墨舟的指导下木然的烧着纸钱,青烟混着尘土升起,很快便被风吹散,什么都没留下。一场贫苦人的丧事,便这样仓促又彻底地了结了,如同从未发生过。
汽车向着什锦花园十一号驶去,仿佛正驶向一场无法预料的疾风骤雨。
她牵着那只冰凉的小手,步伐却异常坚定。她既然跨出了这一步,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她先带着小树去了母亲张佩如的住处。
张佩如的病榻前依旧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但她的精神似乎因女儿的到来稍好了些。看到吴灼身后那个瘦小怯生的孩子时,她先是微微一怔。
“娘,这是小蛮的弟弟,叫小树。他娘……也没了。家里就剩他一个,我……我想把他留在身边。”
张佩如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小树。小树害怕地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良久,张佩如轻轻叹了口气,她朝小树微微招手:“孩子,过来,让婶子瞧瞧。”
小树迟疑地抬头看吴灼,吴灼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慢慢挪到床边。
张佩如轻轻摸了摸他稀疏发黄的头发,声音温和:“几岁啦?”
小树小声道,“过了年就八岁了。”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嘛?”
小树看向吴灼。
吴灼朝他点点头。
“嗯”小树很乖巧的答了。
“哎,好,乖孩子。”张佩如沉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她看向吴灼,“令仪,你做得对。救人是积德的事。小蛮在天有灵,也会感激你的。就让他留在我院里吧。”
“谢谢母亲。”吴灼心中一暖,鼻尖微酸。
母女两又说了一会体己话,张佩如吩咐下人按照小树的身形量了几身衣服,吴灼才又带着小树朝威虎堂走去。
吴镇岳正坐在太师椅上,对着账本出神,董碧云猝死的阴影和随之而来的财务混乱显然让他更加苍老疲惫。听到吴灼的话,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皮,那眼神空洞而漠然,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他甚至没有仔细听吴灼后面关于“责任”、“抚养”的话,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无力:“行了行了,这种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必来烦我。”
吴灼抿了抿唇,不再多言,拉着小树默默退了出来。
回疏影轩的路上遇见了刚回府的吴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