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校梗着脖子道:“末将不敢!只是罗城未建之时,周边百姓们的祖坟便就在此,朝廷有筑城大计,迁移到城外自当遵从,可也要给百姓们一些时日,怎么能急着逼迫?”
李奕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那军校后背的血痕触目惊心,可眼中倔强却未减分毫。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以免得罪了王朴。但见这军校也是一条汉子,言辞之间也有理有据,心中难免起了惜才之心。
不然要照这么打下去,最后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李奕犹豫了一下,出声道:“迁坟之事确实棘手。此人虽有过错,但罪不致死,天寒地冻的,再打怕要出人命……不如暂且记下这顿板子,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宋仁恭有些为难,叹气道,“下官不敢违抗李都使所命,但此番也只是奉令办事,若是把人给放了,下官难以向王府事交代。”
李奕知他难办,轻笑一声道:“宋推官还请放心,过后我会去向王公说明缘由,绝不会牵连到你。”
眼见话都说到这份上,宋仁恭也很识趣,当即拱手道:“既然李都使作保,下官自当从命。”
说罢,他示意衙役们给那军校松绑,同时还不忘提醒道:“这位是兼京城巡检事的殿前司李都使,还不快谢过李都使?”
那军校闻言,顿时目光微亮,强忍着疼痛单膝跪地:“末将罗彦环,多谢李都使活命之恩!”
李奕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罗彦环身上的血渍:“能抗下这顿打,倒是个硬骨头。”
待到宋仁恭领着衙役们告退后,李奕示意亲兵扶罗彦环去疗伤。
临走前,罗彦环突然抱拳一礼,言辞恳切道:“今日李都使屈尊替末将求情,这份恩德末将定会铭记在心,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声音虽沙哑,却字字铿锵。
军中的汉子大多直率,虽然只是李奕一句话的事,但却救了他一条小命,罗彦环自然是感激万分。
李奕微微摇头道:“我救你只是惜才,不是图你的回报,回去养好身子,将来替官家、替朝廷尽忠,到时也不枉我救你一遭。”
“末将遵命!”
暮色中,罗彦环被几名亲兵搀扶着的背影渐行渐远。
李奕正欲离去,忽然脚步一顿,总感觉罗彦环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他下意识摩挲着鱼袋,思量片刻,猛地目光一亮——
那个历史上在陈桥兵变时持刀威逼宰相,喊出了“我辈无主,今日必得天子”的罗彦环?
远处的钟楼传来暮鼓声,惊起一群飞鸟。
李奕翻身上马时,忽然轻笑一声……如果此罗彦环就是彼罗彦环,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这把快刀会指向谁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