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夫人似是看出了她心思,笑着回头望了她一眼,又收了笑容,视线落在她颈侧纱布之上,神情略有几分复杂与无奈。
“子溯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不必怕。男人在外面杀伐果断,那是因局势所逼。可家里若有一个懂事柔和的女子,他迟早会软下来。”
她语气平和,却极有分寸。
“更何况,有我在。”她语意微顿,带着长辈的笃定与维护,“断不会叫他胡来。”
姜辞低头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极为恭敬。
“多谢夫人。”
姬夫人拍拍她的手,又吩咐几名得力的女侍与老妈子:“从今往后,这院子就是姜姑娘的主所,一应起居饮食都由你们听用安排。若有一丝怠慢,为你们是问。”
一众人齐声应下。
交代妥当后,姬夫人让姜辞好生歇息,才带人转身离开。
院门掩上,尘嚣隔绝。
姜辞缓缓踏入屋中,目光环顾四周,陈设精致却不流俗,窗几净雅,帷幔用的是细纹蜀锦,榻边香炉燃的是温沉不艳的檀香。
书案上搁着未写的素笺,角边压着一枚碧玉镇纸;墙上却无一幅男子之像,全然一副女子闺房的静谧气象。
显然,这处院落是临时布置出来的,却又布置得极为用心细致。
这一刻,姜辞终于觉得,哪怕只是片刻,心,稍微安定了一丝。
晚娘与银霜已将行李箱笼打开,铺衣、摆物、置器。
屋外春风细细,吹动帘幔轻摆,姜辞轻轻抚过榻边衣架,指腹触到木纹温润,不知怎的,眼底一瞬竟涌出微不可察的酸意。
今后的路就要她一个人走了。
一切收拾妥当,屋中点了温香,灯火柔和。
姜辞披了件外衣,倚在院门边,望着天边月色。夜色如水,静得能听见风吹竹影的轻响。
正出神间,隔墙忽然传来一声低怒:
“母亲!你做什么——?”
姜辞眉头轻蹙,脚步一转,悄然绕出侧门,顺着回廊拐至东侧小径,恰好看见隔壁庭院里,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在逃窜,而另一道威风不减的女将身影,正挥着一根竹子,追在他身后。
姬夫人发髻稳整,衣袍带风,手中竹杖生风,一边追一边骂:
“姬子溯!你当我是眼盲的?那姜家姑娘脖子上的伤是凭空长出来的吗?你还口口声声说没为难她?”
姬阳一边躲一边喊:“我真没有为难她!她自己拔的剑!我只是……我只是吓她一下!”
“吓她一下你说得倒轻巧!”姬夫人一竹子落在他腿上,咬牙怒道:“还说什么美人误国,要杀了她是吧?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