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跑上几步,将那卷好的竹筒递到他面前:“舆图我画好了,你就当是我自作多情。若真用不上,丢了也没关系。”
说完,她低头行礼,头也没抬的转身离去。
她才转身迈出两步,身后传来一句略显生硬的低声:“……多谢。”
她脚步微顿,嘴角缓缓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夜深露重,书房内烛火未灭。
姬阳换下外袍,坐于案前,片刻沉思后,提笔写下一封密信,写罢,他将信纸封入信套。
“越白。”他唤了一声。
越白立即推门进来:“属下在。”
姬阳将信递给他,语气不容置疑:“叫人备好马,你连夜出发,快马加鞭送往凉州。”
“是。”越白接过信,却不免多问一句:“都督,可是凉州出了什么事?”
“凉州如今仰东阳而立,我早派了陈良驻守,没什么事儿。”姬阳淡声道,语气不紧不慢,“你把这个交给他,让他按照信中所列的物品,一一找齐,尽快送来丰都。”
越白低头应下,却还是忍不住多嘴:“都督……信里到底要的是什么?这急成这样,不会是……”
他话没说完,姬阳眉头一皱,抬眼扫了他一眼,语气冷下来:“叫你去办你就去办,哪来那么多废话?”
越白缩了缩脖子,嘴巴一闭,乖乖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抱着信匆匆退下。
姬阳目送他离去,目光又落在案上的竹筒与那封舆图上,指尖轻叩桌面,神色难辨。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乌云如墨般自天际压来,空气中隐隐透出一股潮湿的雨意。
沈如安早已命婢女收拾好行囊,独自站在廊下,仰头望着天色,一片乌云从远方缓缓飘来,压得天幕低垂。她眼神晦涩。
她换了一身素净衣裳,亲自前往姬栩的院中。
姬栩近日病势稍重,正披着薄毯坐在院中晒太阳。见她踏入,眼神里再无往日的亲近温和,只平静开口:
“表妹何时回溪陵?”
沈如安仿若未觉他语气冷淡,从容入座,自斟自饮一杯茶,轻笑道:“这茶的味道,不如从前香了。”
姬栩垂眸回应:“人也早不是从前的人了。”
天光沉沉,云影覆地,两人话语间皆藏冷意。
沈如安将茶盏轻轻放下,语调婉转道:“今日怕是要落雨,暂且走不了。子叙表哥,你我相识多年,这一别,我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你我大概也无缘再见。”
她顿了一下,语气更低一分:“今夜,我想在你院中设一小宴,当作是为我自己送别。顺便,我也想请二表嫂一同……也好借此,给她赔个不是。”
言语虽温软,意图却分明。姬栩望着她,没有立刻答话。他知沈如安心机深沉,但她既已明言设宴道别,再加上他自己在场,总不至出什么乱子,也不能对姜辞怎么样,思索片刻后,还是点头:“好。”
沈如安唇角含笑,微微一颔首,声音柔和:“多谢子叙表哥成全。”
她起身告辞,转身离开时,那笑容渐渐隐入眼底的深色。
回到自己的院中后,沈如安推开木窗,坐在妆奁前,取出一只白瓷小瓶,静静端详。
几日前深夜,她曾悄然离开东阳侯府,穿行至后巷,与从云和堂的青羽会面。青羽是她年少时在丰都结识的旧人,早年流连市井,如今混迹在江湖人中。
那夜,月色昏暗,青羽刚一现身,沈如安便上前低语:“我需要你帮我制一味药。”语声细若蚊蝇,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