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荷回来时,赫克托尔正一个人坐在甲板上看书。
船屋没有像样的家具,他们坐的椅子是拿酒桶充当的。
赫克托尔就坐在酒桶上,膝盖上一本盲文书,正缓缓摸索着,像是乐器史一类的书,上面有些精美的浮雕插画。
明明是有些狼狈的场景,由他做来,却有种圣洁而安宁地意味。
踏入这片区域,阳光都仿佛变得柔和起来。
伊荷打住思绪,把紫色的礼物盒放到圆桌上,看了看周围,“阿姨呢?”
“好像有事出去了。”
“那这个礼物…”
“放她衣橱吧。”
“行。”
伊荷放完礼物回来,拿了笔和笔记本,坐在另一只空酒桶上练公式题。
因为没有学院作业了,她练的都是施福相关的配比公式。
“芮尔。”赫克托尔道。
“嗯?”
“能跟我形容一下母亲的脸吗?”
赫克托尔说,“她刚才跟我说,她已经变得很老了,我有点难过,但她不让我碰她的脸。我想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我怕我会忘了她。”
伊荷停下笔。
那两个亡灵跟船屋夫妇长得两模两样,不能照着他们的脸说,一时顿住了。
“抱歉,我的要求令你为难了吗?”
赫克托尔语气迟疑,“因为看不见,有时候会对别人提出一些很过分的请求但自己意识不到。如果芮尔不想说也没关系。”
伊荷想了想,说:“没有,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你知道的,”她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形容人的长相有时候太主观了。”
赫克托尔好像听进去了,“还有这种情况?”
“很常见吧。”
伊荷列举了工作时遇到的一些例子。面对讨厌的人,说话的人总会把病情往最坏的方向说,而对有好感的人,情况就会反过来。
她的嗓音舒缓,很容易将人代入情境。
赫克托尔听了一会儿,没再要求她形容女人的长相了。
“如果有人向我询问芮尔的长相,我应该不会带主观色彩。”
赫克托尔忽然道。
伊荷正在解一道复杂的公式题,闻言,咬着笔头回,“因为你总是非常公正嘛。”
“不是那样。”赫克托尔的语气柔和得像刚刚吹过袖口的风,“不管我如何形容,芮尔只会长成比我形容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