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尔的卧室除了他和他的侍从,还有鲁麦戈,很少有外人踏入。很久以后,这间卧室才对外开放,作为告解室和书房使用。
他现在正靠坐在一张单人床上。
赫克托尔穿着苎麻材质的宽松睡袍,光泽感柔和的白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胸前,脸上带着被吵醒时常见的惘然。听到自己走近,表情又从惘然变得平静起来,“芮尔。”
“嗯。”
伊荷走到一半就停下了,侍童挡在她面前,“伊荷牧师,这里不能随便出入。”
“彼得森,”赫克托尔道,“你先出去吧。”
名唤彼得森的侍童闻言,脸色有些不满,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圈,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声,端着托盘离开了。
伊荷环顾四周,搬了张椅子在他床前坐下,“赫克托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赫克托尔弧度很浅地笑了下,“老师都跟你说了?”
“对。”伊荷拿了床头的茶杯,倒了杯红茶递给他,“你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吗?”
鲁麦戈只告诉她,赫克托尔这段时间需要人照顾,没说他的病症。
赫克托尔闻言,以为鲁麦戈把手术告诉了她还有些诧异,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
他捧着温热的茶杯,斟酌了下,说:“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只是前几天发烧了,把老师吓到了。医师给我打了退烧针,现在只要躺着修养就好。”
易族手术进行中出了点问题,术后出现了疮面溃烂引发的高烧等并发症,这样说也不算撒谎。
“可以让我摸一下吗?”伊荷道。
赫克托尔:“?”
他以为芮尔要摸他的额头,点点头,正要应声,脖颈一冰,三根柔软而冰凉的手指压到了颈侧。
“芮尔…?”
“嘘。”
伊荷说着,继续把手指往里压了点,另一只手贴着自己的颈侧,静静地感受了会儿。
做这些事时,伊荷把自己代入了还在诊所工作的背景,没有别的心思。
但赫克托尔就不同了。
鲁麦戈带来的医师尊敬圣子的身份,为他诊断时,全程戴着消毒过的橡胶手套,避免直接的皮肤接触引起对方的不适。
因此,他不知道可以这样直接贴着颈侧温度判断体温,只觉得芮尔靠得太近了。
小时候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睡过,但当时他没有这种感受。
而现在,芮尔的呼吸就在他的头顶。
她身上的牧师袍,散发出一股薄荷脑和蜡油燃烧过的气味。
前殿的大厅,经常能闻到这种气味,大辅祭喜欢要求轮值的牧师擦拭座椅和地面时,往水桶里洒几滴薄荷脑。
蜡油刺鼻的气味和红茶的香味混在一起,赫克托尔忍不住屏住呼吸。
没有重要活动时,圣殿的神职人员几乎不戴法衣。芮尔也是。
所以,他同样能感受到她直起腰时,卷发擦过自己脸颊的触感,比她的手指还要冰冷,像初春流动的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