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在看天花板。
这艘名为女王号的战列舰上,所有房间都以轻便为主。就连地板也用了耐腐蚀的钢,为了观感舒适,漆成了温和的白色。
然而,八颗铅灰眼珠紧盯白色钢质天花板,不是在研究军舰装潢的不合理,而是蛛族在原型状态下无法闭眼,但艾德里安又极其厌恶目睹缝补的过程。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蛛族都这样。
雷哲肯家族底下旁支众多,他父亲是其中一支上的养子,母亲是本地村民的女儿。他们婚后住在离父母家不远的两层砖楼,靠种藜麦为生,算不上富裕,也并不贫寒。一生没有经历太多波折,偶尔受伤时也很少像自己这样难以忍受。
须肢慢慢收拢。
八只眼珠同时往下,翻开的皮肉被重重叠叠的蛛丝紧紧扯到一处,和从前每一次一样,用粘液将疮面黏合起来。
伤口缝好了。
艾德里安颚叶微松,抚了抚被抓出褶皱的被面,扯起一个角,盖到身上,视线还没从天花板移开。
如果只有派伯,总归问得出来。
但加上梅科,牵扯出军队违规使用粉骨瘤虫的事,就有点难办了。
白色的钢制天花板逐渐具现成一双眼睫湿漉,眸光微颤,又竭力表现镇定的蜜蜡色眼珠。
“先生?”
“先生!”
视线聚焦到坐在会议室长桌对面发言的那名轮机部下士身上。
对方见他望来,脸色好看了点。
“艾德里安先生,您还没回答我刚才的提问。据我所知,您没有通知上级就击没使魔号,还在昨晚凌晨带了一名漂亮小姐回来。”
这名下士是维尔福少校的女婿。
这人平日陪着夫人混迹在曼瑙上流社交圈,一周的早会能出席一次已算勤勉,看这人比自己还重的眼圈,应是昨晚不打招呼从维尔福的营地把他气到了,一醒来就急吼吼将通宵没睡的女婿撵回舰上发难。
像这样的早会,他本来应该和勒普去另一间会议室的,但是有人替他开了后门。
艾德里安不在意周围因为这名下士的话而哗然的众人,音色冷淡,“击没使魔号的决定,经过后方同意。”
“后方是哪个后方?”
这人不依不饶道。
艾德里安敲了敲放在桌上的军帽帽檐,坐在他周围,同为情报部的军士不约而同发出了低低地嗤笑。
“连指挥中心都不知道,居然能爬到下士。”
“小声点,人家有岳父呢!”
“可是真的很好笑嘛。”
……
这名下士被嘲得下不来台,脸色黑了又红,正要说什么,轮机部部长按住了他的肩。轮机部是军舰上重要部门,兼任副舰长的轮机部部长说话比这名下士有分量。鉴于哪个职位高称呼哪个,军队一般叫他副舰长。
由他出面,众人消停下来。
“既然是指挥中心同意,击没使魔号的事就先放一边。”副舰长从下士手上拿过文件,语气和蔼道,“艾德里安,你带上军舰那名小姐,打算怎么处置?女王号,可还没有过军属留夜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