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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们赐婚的圣旨,是皇帝的最后一道旨意。
消息一出,外面便开始不可遏止地流传出风言风语。
市井愚民讥讽姚喜知身为一个公主,竟与阉人为伴,哪怕是入赘,可终究是不男不女的东西。
略通朝政的人察觉到其中联姻的深意,深思皇帝为义女和朝中最只手遮天的权宦赐婚的政治考量。
身居官场,与林欢见有所来往,知晓他心狠手辣秉性的人惊讶他居然会愿意入赘,哪怕只是个太监,但是以他手中滔天的权势,只要他想,有的是大把大把的美人往他身边送。
无论如何,林欢见以入赘的身份与姚喜知成婚,总是分走了一些世人在姚喜知身上的纷纷口舌,而这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婚事,也注定了备受外界的瞩目。
但婚宴没能顺利举行。
在赐婚的圣旨发下后第二天,天还未亮,大明宫中一阵哀啼穿透天际,皇帝李翀驾崩,举国同哀。
李翀第十一子李悯即位,改国号,天盛。
李悯生母淑妃上官氏成为太后,因新帝年幼,由太后上官溱垂帘听政,内侍监兼左神策军中尉、枢密使林欢见加封太师,代为理政。
国丧期间不能举办丧事,二人的婚期只能延后,但林欢见依然提前开始在宫外开始为姚喜知建造公主府,并筹备婚宴所需要的各种东西。
姚喜知被林欢见拉着在书桌前坐下,铺开的婚仪清单上密密麻麻写满器具名目,林欢见站在她身边,修长的手指点向其中一处,问道:“明安给我呈来的单子上写着用花梨木的桌椅,但我想花梨木色泽会不会太暗沉了,你觉得换成紫檀木如何?紫檀木还更加名贵,能配得上你的身份,只是花梨木更具独特的芳香……”
姚喜知无奈叹一声气:“这么芝麻大小点问题你就让底下人随意安排就好了,何必事无巨细全都自己一手包揽了,况且离婚期至少还有一年呢,后面再慢慢安排也不迟,你急什么?”
她这段几日,可是被林欢见拉着她,用婚事筹备的各种问题将她烦了个遍,可这种细枝末节又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哪儿需要他们亲自商讨的?
林欢见皱眉正色道:“婚宴一生仅有一次,那么重大的事情,怎能让底下人随便安排?需要准备的事情可多着,不提前备着,万一后面时间紧迫给疏漏了该如何是好?”
姚喜知在心中腹诽,当初在说着不要成亲的人到底是谁啊?
姚喜知嘟囔:“最近悯儿初登基,朝中事务繁杂,你不如先把那些忙完,尤其几日后便是悯儿的登基大典,流程可都准备好了?你若是让那出了什么疏漏,我可饶不了你!”
“悯儿、悯儿,你整日嘴里都念着他,登基大典这种事自然礼部会准备好,哪里比得上我们的婚事要紧。”
“若是让御史台的那些老顽固听到你如今这个代政大臣如此敷衍登基大典,怕是又要气得骂你几句。”
“哼,把他们关几日就老实了,天天在耳边说什么不合礼制,一会儿又说我穿红袍违了规章制度,若不是看他们一把年纪,我早收拾他们了。”
姚喜知听这话,目光又落到林欢见身上的红色官袍上。
她都记不得她多久之前曾随口说了一句红色的衣裳更趁他,如今先皇一死,李悯年幼,朝中无人制约他,他便开始随心所欲,擅自把三品内侍监的紫袍换下,穿上了绯袍,还问她是深绯色好看,还是浅绯色更好看。
姚喜知与他问起,这般做会不会不太好,林欢见只轻笑着说没人会管这些穿着,后来她才听闻,哪里是没人管,分明是别人劝谏了,他压根儿不理睬罢了。
但见林欢见把她说的每一句都郑重其事地放在心上,姚喜知感觉自己好像吃了好多好多饴糖般整个人甜滋滋的,眉眼间忍不住漾开浅浅笑意。
姚喜知仰起脸,微微偏着脑袋看向身边林欢见,澄澈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洒在他脸上,眉骨的阴影压着一双桃花眼,丝丝金芒从密长的睫毛中穿过,光影遮住他的眼睑,看不清神色,但她知道林欢见看向她时目光有多温柔。
深绯色的长袍既显得他身姿挺拔,又衬得他唇红齿白,淡红的唇瓣随着不知道是又挑剔在单子上什么无关紧要的小物什而不断张合,看起来不够饱满,但她知道亲起来软软弹弹的,甚至比零嘴还好吃。
林欢见察觉她又走神,一转头,正好对上姚喜知他脸上肆意游走的目光,无奈道:“正与你挑选婚宴用的插花瓶呢,你倒是听一听,又在盯着我胡思乱想些什么?”
说着,扶着姚喜知的脑袋转头,让她看向桌上他指尖轻点的地方。
等林欢见的手松开,姚喜知又马上转头看向他,道:“我在想你的唇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