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溱尝到铁锈味。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入宫后的第一个冬天。
也是这样飘着学的冬天,但那个除夕的夜晚,寒风比现在还要刺骨,在她耳边呼啸着,寒意仿佛要刺进人的骨髓中。
她在一扇废弃的宫门前,也曾嗅到过这样的气息。
也是这样,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她看到了令她战栗的虐杀,然后,仿佛全身鲜血在沸腾。
再然后呢?
她要奔跑,她要活命,一如今日,她要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和她的孩子一起活着,和姚喜知一起活着!
当时的她是那么孤立无援,但现在,耳边还有姚喜知在喊着“用力,再用力!”
明明是她厌恶的铁锈味,但是却滚烫得不可思议,烫得仿佛能够驱散凛冽寒风,融化茫茫白雪,成为她的盔甲,保护她在这冬日砥砺前行。
牙齿深深陷进姚喜知的手,被咬破流出的鲜血,一部分从上官溱嘴角流下,一部分淌进她口中,流至她的喉间、她的躯干、她的小腹、她的下体。
最终,汇聚成一声婴孩的啼哭。
“生了!”
*
上官溱再醒来时,最后一缕天光刚刚褪去,屋中点了烛火,旁边只有也好细致一人,昏黄的烛光照在姚喜知脸上,把她整个人都衬得尽是暖意。
上官溱目光落到她的左手上——已经用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包得严严实实。
上官溱忍不住抬手轻碰了一下,本迷迷糊糊靠在她床边的姚喜知立马醒过来,看见上官溱眼中的心疼,激动得扑上去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你的手怎么样了?”
“太医已经帮我包扎过了,现在好好的呢。”
上官溱垂眸:“都怪我……”
姚喜知用尚还完好的一只手轻拍拍上官溱的肩:“别想这些了,现下你才是最重要的人,不用担心我!你身子如何了?”
“有些难受,但还能熬得住。”上官溱说完,才想起问:“孩子可还好?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姚喜知抿嘴一笑,转身出了屋,再回来时,怀里已经抱了个孩子,亲手交到上官溱怀里,轻声道:“如你所愿,是个小皇子!”
“方才你睡着,怕孩子饿着了,在奶娘那儿喂奶呢,如今刚睡下,不哭不闹的,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小皇子。”
瞧着怀中的脸色红润的十二皇子,余光中的上官溱却面如白纸,姚喜知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放低了声音:“只是,我虽是瞧着小皇子高兴,但见了你这次从鬼门关的一个来回,我倒是宁愿、宁愿没有这个孩子。”
从前只能见得儿女绕膝的阖家欢乐,从未想过在这背后是何人在用鲜血来浇灌。
若是孩子的出世要以母亲的九死一生作为代价,那她只愿意要上官溱平平安安。
上官溱看要姚喜知泪汪汪的模样,笑着尽量将这场鬼门关之行轻描淡写:“好啦,就这一个,以后再也不生了,可真是疼死我了,你再劝我要一个,我都不乐意呢!”
笑着从姚喜知手中接过襁褓,看着怀中这个皱巴巴的丑八怪,尚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切。
姚喜知见她望着孩子出神,还当她是母爱泛滥,正想打趣,就听上官溱表情嫌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丑,一点都不及我的美貌。”
姚喜知噗嗤一笑,没想到她在意的竟是这个,道:“我听月穗和奶娘说,小孩子都这样,或许再长大些就好了,毕竟就算圣人……不也还有你这么美貌地阿娘。”
提起圣人,姚喜知又道:“圣人和皇后下午来探望过你,不过那时你还在昏睡着,也没打扰你,只抱着看了看孩子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