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关系,既近还远。观玄不会因为自己成了观音手中的净瓶,就以为自己与观音多么亲密了。他知道人是人,物是物,他与公主间永远存在鸿沟。
公主从床上站起来,踱行到他面前。观玄能清晰地看见公主反映月光的眼睛。她的眼神是审视的,这种审视和以往的不同。她绕他慢慢地转一圈,又道:“回去吧。”
公主又恢复了从前那个从容不迫,很有斗志的公主。每日三餐,餐餐都吃得好且多,夜晚睡觉,睡得沉而踏实。明洛对此很高兴,古来成大事者就没有在吃饭睡觉这两件事上含糊的,公主短暂失落后可以迅速恢复,让她觉得,她没有看错人,天下一定没有公主做不成的事。
事情的发展也越来越顺利。肃王那里好消息频传,和亲队伍也已初步组织完毕。过完端午,下过两场雨,很快要到六月份了。
暑气渐长,赵容璋体内的热毒发作得愈发频发。确如明洛所言,它像个没有尽头的东西,会一次比一次激烈。采药司在太皇太后的操办下再次为公主征药去了,太皇太后说,就算她嫁到天涯海角去,雪粹丸也会数十年如一日地送到她的手中。不过,赵容璋的线人发现,采药司里的医工换上来了许多新面孔,要去采集的药单上也出现了大量陌生的药材。太皇太后更像是要借雪粹丸之名来制别的药。
距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赵容璋每天都会把余太医召来为自己检查身体。余太医总是眉头紧锁,暗叹不止。
余太医是眼看着公主从襁褓幼婴长到现在的,公主即将远嫁,他心中既有对尊主的担忧,也有对晚辈的牵挂,主动提出过要加入和亲随侍的队伍,但被公主拒绝了。他又提出让自己的孙儿接替自己,又被公主拒绝。
公主说,病这种东西,有时候一个大夫不够,多找几个大夫也无济于事,但她这个毒,一个男人不够,可以多找几个男人,不碍事的。她让他继续想一劳永逸解除这热毒的办法,她还会回来的。余太医一边担忧牵挂她,一边为她这样这样的言论感到眼前发黑。他是个迂腐的老东西,但摊上这样的公主也没有办法。
观玄窝在梁上角落,极好的耳力让他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送走余太医以后,赵容璋翻阅明洛递来的密报,抬手落手间就决定了千里外即将发生的事。
“对了,把那份名单上的人再查一遍,要确认姓名和相貌都对得上,口音和户籍都匹配。”赵容璋揉着太阳穴吩咐,“对不上的,看紧了。”
太皇太后那日的一番敲打,让她不得不对她保持十二分的戒心,是以这几日一再地命人排查和亲队伍,要求必须弄清楚哪些是赵珏的眼线,哪些是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一边对她展现怜爱,一边展现不满,赵容璋不怀疑她的怜爱,但也知道她的不满不是假的。
很难说她有没有发现她的意图,会不会阻止她的计划。如果会,又会阻止到哪一步。
处理好这些,赵容璋坐轿出宫,去了郊外马场。她穿着轻便胡装,跨上马背,在滚烫的阳光下迎风策马,观赏着京都风貌。
明洛驭马在旁,与她一同眺望远方山峦,心道不知她们何时能够再回来。公主仿佛能听见她的心声,笑道:“早不过一两年,晚不过十年、二十年、三五十年。我要比他们都活得更久,更康健,直到赢的那一天。”
少女谈笑间扬鞭而去,明洛也笑,一夹马腹,踏尘跟上。
输赢有定数,她们不怕未来,只在乎今朝。
铺在地上的绒毯多垫了一层白玉凉簟,公主刚从热水中出浴,身体泛着清淡的花香。观玄被她压着,他与她的东西交融在一起,淌湿了玉簟,弄潮了毯子,他的肌肤也渐从泡过泉水的冰凉变为了与她一致的温热,仿佛也与她融为了一体。
公主近来时而专注,时而走神,还有的时候一边隔门与人交代要事,一边解决热毒。他的哑为她提供了许多的便利。他不喜欢那种感觉,每每都很难受,但是他这种难受能让公主更加兴奋。观玄心里还是幸福的,因为需要他溢出时,公主总会把他抱得很紧,还笑着夸他。
公主只在乎今朝,而观玄的一生只看得见今朝,从来不思量明天。但是今天被她一次次拥紧时,观玄频频走神,想到她今天说,不行的话,她可以多找几个男人。
公主是公主,她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什么。观玄一直清楚,公主未来会有很多个玩具,也许是驸马,也许是与他一样的人。她之前要他杀死那些男人,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而是她不想。如果那些男人对她的大事无碍,长得又恰好对她胃口,她一定会收下。
她未来会把别人也抱得很紧,夸别人是好宝宝吗?兴许有了那么多“好宝宝”,她也不会再用他了。这其实是好事,他本来就不喜欢做她的玩具,连肉。体都被剥削得彻底,他常常是痛苦的。之所以需要温柔,需要拥抱,本质是要借此麻痹痛苦。将来没有了痛苦的本源,他就不需要麻痹了。
观玄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中望着公主的眼睛,对她讨厌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来。本质上不是对她无感,而是对自己的命运无感。命运给了他足够的悲伤和足够的幸运,让他在痛苦里活到现在,让他讨厌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来。
公主哼着歌,心情愉悦地来第二次,在他耳边说,太少了,这回要出得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