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鸢愕然地往四周一看,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殷霄竹不知所踪。她独自站在一座很高很大的华丽宫殿里。纱幔一束束地从天花板上垂落,地上铺着厚厚的兽毯,俨然一座玉砌金屋。
但是,这里似乎不久前才被暴力地破坏过,墙面满是裂痕和喷溅的鲜血,地板还裂开了一条很大的缝隙,似是被剑劈开的,满地翻飞的纸页和书卷。
宫殿深处传来了一些不明显的动静。陆鸢鸢惊疑不定,走了一步,发现自己的身影略显透明,可以直接穿过挡路的瓦砾和书卷。
她在这个地方,只是一抹幻影?
虽是幻影,却无法穿墙而出,看看这间屋子的外景。更推不动门锁。陆鸢鸢着急离开,却无计可施,只能选择往有声音的地方走去,她绕过房间中间倒塌的白玉石塔摆设,看到远方的地毯上,倒着一只已经死去的妖怪,虽面目全非,但从那蜿蜒的尾巴可以知道,这应当是一只蛇妖。
在房间唯一的床铺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女人。看不到她的模样,因为她的头脸被雪白的绸布盖住了,渗透出一股死亡气息。她身旁,一个男人痛苦地弯下腰,臂弯中抱住一个襁褓,一手紧紧抓住了床上那女子的手。
但怎么抓紧,也是徒劳。
她已经走到了这么近的地方,这名男子都没有反应。看来,幻象中的人物是看不见她的。于是,陆鸢鸢不再顾虑,快步走到床边。
果然,床上的女子已经没有气息了,黑发在枕上铺开,没有被男子抓住的那一只手,抓住了一个红色的小绸布包,里面露出了一对精致的金色长命锁。
就在此时,床边的男子抬起头来,那张面容,憔悴又痛苦,但分外熟悉,正是明显年轻了许多的蜀山宗主。
难道,这个幻境,就是在重演蜀山宗主当年冲到妖界去救回自己的妻子的那一幕?
从目前来看,掳走宗主夫人的是一只蛇妖,根据其居住地的来推断,其法力、势力应当颇大。就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在蜀山宗主找到妻女,并斩灭妖怪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死去,只留下了他们的女儿。
陆鸢鸢低头,看向男子怀里的襁褓,惊诧地瞪大眼。
他怀里抱着的,确实是个女婴,似乎因为妻子离世的打击,襁褓没有包得很好,能看见婴儿的身上沾着粘液,看起来竟是刚刚出生的,五官倒是可爱,不像一般孩子刚生出来就皱皱巴巴的。只是,她的体型就跟一只小猫儿似的,哭声也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个孩子,难道就是真正的大师姐?
虚谷真人藏起的本册中,说过原装大师姐从小就身体很差。这点倒是和这孩子的模样对上了。如果没有人为干涉,这个孩子一定活不过出生的第一晚。
奇怪,为什么只有一个襁褓?
既然原装大师姐是殷霄竹的姐姐或妹妹,那么,他应该也是在今天出生的吧?
难道他和原装大师姐是同父异母?
这不可能。很明显,宗主夫人给自己的孩子准备了两只长命锁,她一定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纵然处在最疼痛的生产中,她也紧紧地抓住这两只长命锁,说明这一定是她自己的东西。
陆鸢鸢的目光在四处转过,蓦然看见了什么,浑身微僵。
翻动的被褥间,竟也有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婴,看样子,也是刚出生不久,但是,其体型要比女婴大得多,显然发育得更好,也更健康皮实,只是,面颊、脖子和四肢等地方,都覆盖着一些蛇鳞一样的东西,跟怪物似的。
相比被亲生父亲搂住的女婴,这小怪物显然遭到了冷落,没有襁褓包住,还被推到了一边去。但它倒是不哭不闹的。
就在这时,陆鸢鸢注意到,在床边哭泣的男人慢慢地放开了怀中的襁褓,一双眼盯向了床尾的小怪物,仿佛恨毒了它。
他的面庞涨得通红,一步步地走向那小怪物,猛地捏住它的手足,愤怒地高高举起,似乎想摔死它。可在这时,一声猫叫似的孩子啼哭让他动作一顿。
男人仿佛如梦初醒,掐住小怪物的脖子,一动不动,神色僵硬而诡异,慢慢地,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丢下这小怪物,疯了一样冲进了一片狼藉的内殿,被发跣足,在满地纸页里翻寻着什么。
陆鸢鸢看着这一幕,屏住呼吸,预感到了什么,果不其然,在落日西沉之时,她看到男子面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他跌跌撞撞地冲回到床边,抓住妻子已然僵硬的手,嘴里念叨着什么,随即,他将两个孩子放到了一起,以剑刃在小怪物的额上划开一道伤口。
他的左手攥住一张纸,一直在抖,右手飞快地沾血画着什么,很快,奇异的场景出现了——小怪物原本安宁的面庞渐渐扭曲,有一缕淡金色的光芒从它唇中飘出,飘向了旁边的女婴。这抹光芒入体后,那奄奄一息、面色灰败的女婴渐渐好转,啼哭也变得有力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小怪物的体型则在渐渐缩小,人类的特征逐渐消失,肤色变成粗糙的鳞片……最终,幻化成一只彻头彻尾的丑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