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嘶吼:“停下!赵静群!快停下啊!”
但陶柠快把嗓子喊哑了也无济于事,令人心惊胆战的拳头声依旧响彻整个房间,赵静群自小在混乱用拳头说话的地方生活,从一个街头混混长到领头打手,打起架来属于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和徐隽还有宋郁丛他们不在一个级别,两人根本招架不住。
即使如此,徐隽和宋郁丛也发狠地把所有怨恨和嫉妒砸向赵静群,噼里啪啦,三个人扭打的地方一片狼藉,唯独陶柠所在的地方干净一尘不染,就好像三头争抢伴侣权利的野兽故意把陶柠所在的地方留出来,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踩着鲜血靠近陶柠。
但慢慢的,徐隽和宋郁丛彼此扭打的幅度越来越小。
“不要”陶柠已经绝望了,“不要啊”
最后砰的三声响,三人全部倒在地上。过了片刻,赵静群喘着粗气,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擦掉鼻尖下的血,喘着粗气,居高临下睥睨地上没什么动静的两个人,轻蔑地笑出声,那眼神里终于有了几丝回过神的理智。
太好了,这两头牲畜都倒下了,再也没有人跟他抢柠柠了,柠柠是他的了,柠柠终于是他的了柠柠,柠柠,柠柠
柠柠呢?赵静群猛地回过头,满目重影与血腥的画面里,天旋地转间,桌子旁纤细的身影摔倒在地——
“柠柠!!!”
强烈的晕眩感来袭,陶柠想要喊赵静群停下,却怎样也发不出声,有血腥味堵在喉咙里,直到被黑暗笼罩前,他看到赵静群目眦欲裂朝自己奔过来。
赵静群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的话?
*
陶柠又做梦了。
只是这次,他没有梦见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而是清楚地看见自己被陶家人捡回去,然后养父母过世,他被陶圆带走,最后背着陶圆出嫁,小檬降生。
那是一年冬天,陶柠在读初中,因为山里面上下学的路不好走,陶圆多花点钱想让他寄宿,被陶柠拒绝了。
陶柠说:“我想锻炼身体,不累。”
清晰的回忆里,陶圆分明眼角含着泪,却扶着肚子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头说:“傻小子,知道你是担心以后少我肚子里兔崽子的奶粉钱,多大的事啊,阿姐还有钱,你一个小屁孩操心这些做什么?大冬天的路不好走,你是我老陶家的独苗苗,要是摔了磕了,我死后去地下怎么跟爸妈交代?”
陶柠闷闷的:“不要说这些。”
“好吧,你这臭小鬼,才这么点大就跟我装老头子,小心以后没有姑娘跟着你好好好,还害羞呢,我不说这个了。你阿姐我要活他个一百多岁,那你可得争点气,阿姐才不要去养老院,要住大房子大车子,再找十七八个男人,还有肚子里的小崽子都靠着柠柠过好日子”
“嗯,我会的。”
可能是他们陶家的倔强一脉相承,不仅陶圆犟不过陶柠,陶柠也犟不过陶圆,因为他雷厉风行的阿姐拿自己还有他未来的外甥威胁他,陶柠才不情不愿去学校寄宿。
只是陶柠花了一点心思,就从陶圆嘴里把预产期给套出来了。小檬降生前几天,陶柠第一次做同学嘴里的“坏学生”,那就是晚上的时候,踩学校后墙的土堆翻墙出去。
那几天他每晚都乘着风雪,来回十多里山路去县城的医院看陶圆,因为李向东跟他们一样没有父母,也没有什么亲戚想理会他们这一家人,所以只有李向东一个人在照顾陶圆。
李向东裹着被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呼呼大睡,陶柠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没有钱去住附近的酒店,只能带着被子睡在外面了。李向东伺候陶圆不用心,陶柠就会默默把陶圆吃过用过的东西再仔细洗刷一遍,给她掖被子,按摩肿胀的腿部,盯着陶圆的睡颜,担心她半夜会出事。
他体会到了担忧的滋味。
直到最后一日,陶柠又翻墙趁着夜色赶去医院,却看见李向东在产房外抽烟,他二话不说给了李向东一拳头,用的力气不大。李向东把烟和唾沫吐在地上,横眉竖眼,骂他没良心浪费钱的东西,没还手。
陶柠没理他,紧盯着亮着红灯的产房。
最后天亮的时候,护士抱着新生婴儿出来,祝贺母子平安。那是陶柠第一次看见新生儿,小小的一团被人抱在怀里,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但陶柠心底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脑海里闪过的念头竟然是——原来人类一开始长这样么?我小时候是怎样的?但这两个念头很快一闪而过,快到陶柠无法思考,只知道他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重要的人。
他不清楚怎么爱人,只知道这个皱巴巴的婴儿很重要,是他的外甥。
梦里面的画面飞快掠过,直到陶柠遇见赵静群,跟他谈恋爱,接吻,离别,重逢,最后到他抱着自己哭着说想要他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