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一切,躬身行礼后退出。
推开门叶,身后传来召唤:“等等!”
慕怀钦微怔,茫然回首,陛下正在缓步上前,他的视线恰巧落在那张剑眉星眸的脸上。
萧彻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的英俊,即使披散着头发,若隐若现的目光依然锐利有神,高挺的鼻梁,瓷白的肤色,俊秀中又带着舍我其谁的傲然气势。
很多时候慕怀钦是不敢直视的,帝王的威严在,那种不合时宜的怦然心动也在。
他连忙立身,颔首垂眸:“陛下有何吩咐?”
萧彻走去跟前,修长的手指顺着额间捋顺他一侧散乱的发丝,这种轻柔的举动像是刚刚有过的暴虐从未发生过。
慕怀钦心里惴惴不安,这个时候多数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
片刻后萧彻低下头,将脸凑近他的面颊处,轻声说:“荣王府抄家之事,你与顾佟一同前去,事后数额财产奏本呈上即可。”
慕怀钦稍稍侧目看了萧彻,随即立刻收回目光,他不敢再看,那是一副过分沉溺的戏谑面孔。
而刚刚的那番话算是一种见不得台面的打赏,是今晚表现好的奖励。
历朝历代,抄家于苦主无疑是灭顶之灾,但对执行者而言,可谓是一项天大的美差。
其间中饱私囊者只多不少,只要别太过分,天子多数对此都是默认的,因为在这支利益熏心的队列里,天子也置身其中,往往还是最大的受益者。
慕怀钦心知肚明,这种事萧彻都会找心腹去办,而他,不是萧彻的心腹。
服侍陛下多年,他依旧是个小小的御前近侍,无品阶无官职,陛下也从不给予他任何,只将他扣留在身边,做的事也与太监总管无异,而且还多了一项随时随地就要供帝王取乐消遣的差事。
慕怀钦并不认为萧彻是开了天恩,准备提拔他。
半年前,他不是没有请职去刑部当差,天真的以为在床上乖巧听话,或许能换来一官半职,便有机会去狱中探望父兄。
自打三年前的那场宫变起,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家人。
可不曾想没换来官职,却换来了陛下的盛怒,辱骂慕家贼心不死,不仅受了鞭刑,还收去了半年的俸禄。
可见,陛下是不会赐予他官职的,既然无官职,又如何插手刑部之事?
难道凭借‘塌下情人’的头衔吗?
从始至终,这都是一份戏谑,陛下在给他难堪,嘲笑他的无可奈何,鄙视他的自不量力,他可以拒绝,但那就是另一种说辞——不识抬举。
他只能领命,这份打赏,他收了。
。
乌云蔽月,纷纷扬扬的大雪翩然而落。
慕怀钦的寝房在东宫的西偏阁,需沿着长廊前行,路过一片幽深的竹林才能走到。
那里曾是一座藏书阁,也是他和萧彻一起读书习武的地方。
时过境迁,此处已成了宫里所有人避而远之的禁地。
宫人们都传,慕家军的亡魂盘桓于此,若有谁不幸沾上,就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