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经不是那个单纯鲁莽的三莽子了。听到许万胜这不露痕迹的奉承,只是置之一笑。说道:“便不管是谁前来,好坏忠奸还是能分辨得清的。只是以你这名头,要说没有一点劣迹,只怕任谁也不会相信。”
“那小人只能盼着老天有眼了。”许万胜道。“将军也尽可以四处访查,若是查实小人参与抢掠,或者是小人授意他人抢掠,哪怕一针一线,便不用将军动手,小人自当引咎自裁。”
三皇子没有说话,他想要把许万胜纳在自己麾下。可他也知道许万胜名声在外,是朝野皆知的大匪首,他将这种人留在军中,势必会给自己招来祸端。所以一时沉吟着没有开口。
许万胜不知三皇子的心思,以为是他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一时也没有说话。
三皇子在村里转了一圈,看见除了村口有人把守,村中各处都和他一进村看到的一样,男耕女织,井然有序。看到他们前来,都停下手里的活,惊疑的看着,三皇子深感自己打扰了这里的宁静。便出了村,回到军中跟徐子义商议。
“此人倒属实是个可用之人。”听完三皇子的意思,徐子义说道。“而且许万胜此人并非一般匪类,从他今日自缚出迎,便能看出此人之心机。此等人物远比一般顽匪更加棘手。顽匪轻者治罪,重则剿灭。可他如此做法,让你无从下手。倒不如像镇山王所说,将之收编加以利用。”
“可他这等身份,如何能瞒得过朝廷?”三皇子道。“若是朝廷降罪,岂非害人害己?”
“镇山王所言极是。眼下我们自身难保,切不可再生枝节。”徐子义道,“依下官之见,可先跟许万胜表明镇山王的爱才之心,只说有意招纳,可如今还未向朝廷复命,是以不敢擅作决定。让他依旧在此守候。如此也可以稳住他和手下的这些人。”
“嗯。”三皇子点头道。“匪患便如同洪水猛兽,但若疏导得当,也可大有利处。”
“镇山王深谋远虑,下官佩服。”徐子义道。
“九里桥是剿匪的最后一站,我们便在此驻扎,等候朝廷旨意吧。”三皇子道。
却说应皇子听完兵士所说,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听着三皇子如今这样成熟,他真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羡慕徐子义能随同在三皇子身边,跟三皇子共图大计。又恨自己不能跟他们一起。他完全能明白三皇子想招纳许万胜的意图,——三皇子这条困龙出了山北,远不是就冲着剿匪去的。他是在为收拾东征的败局做准备。朝廷的兵马被荣喜带去了大半,只靠着三皇子的三千守军去对付毛军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三皇子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想要叮嘱三皇子几句,又觉得有徐子义在身边,他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滩里都知道又来了新人了,看见都是几个男人,便以为又是来跟他们抢活干的。如今滩里就连草滩也有了主了,没草没地的就在应皇子的大田里干活,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手都有活干。一下多来了这些人,就意味着有人要被顶出去了。所以,他们看着新来的这些人眼神都有些不善。这些人已经跟应皇子说好,要回山北,便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我们听说尊上侠义,广为收留四方难民,故而不远千里前来投奔。谁知竟是白跑这一趟。既是尊上不容,我们也不讨嫌,容我们修养几日,再奔他处。只是这位长者年迈,不堪再受奔波之苦、还请尊上大发慈悲,留他在此暂住,待我们找到落脚处,再来寻他。”
应皇子便给义王找了一间紧靠西的独屋,让他一个人住着。滩里的人很快便将这个黑脸老头抛之脑后。有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老头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也不关心。反正肯定是逃难来的,大家自顾自罢了。没人过问黑脸老头,他也不跟任何人攀谈。便是有多嘴的跟他搭讪,他也只是随便答应一声,绝不多言。他一个人住在紧西头,远离人群,后面就是山坡,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慢慢的,人们都忽略了他的存在,便是看见他出现在滩里,也没人跟他打招呼。而他,似乎也不需要跟人交往,一个人独来独去,神色自若。他的小屋里,天黑也不点灯。
夏天里,几个孩子去后山坡上玩,回来时天已经大黑了,路过小屋时,猛不防听见黑漆漆的屋里传来一声咳嗽声,吓得几个孩子没命的跑。回去说后面的那个老头专门吓唬他们。人们便说这个老头是个坏老头,以后见了他直躲。这下更没人理他了。
老头也不在意,每天中午起来,都会沿着水渠从西到东走一圈。人们躲着他,他也不理任何人,从西走到东,再从东走回来。老夫人坐在门外的枣树下,歇着荫凉,看着走过来又走过去,他走过去了,老夫人也就该回去了。
皇妃全力以赴筹备着韶华的婚礼。她要照着云儿那时候的标准,可他们如今手里没有一点银子,便只能先跟张明儿借着,等秋收以后,再用粮食还。张明儿倒是有求必应,很快便把银子送来了。皇妃一样一样计划着婚礼所用的东西:四铺四盖,金银首饰,马车,礼服,盖头,最重要的是陪嫁的现银。计划好了又犯起踌躇来,该给多少陪嫁呢?给的少了,怕委屈韶华,给的多了,又怕人滩里的人嚼舌头。就像人常说的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韶华嫁给云山本来就是下嫁,再要是陪嫁的金山银山的,难保他们不会说闲话。
“怎么办啊,奶奶?”皇妃向老夫人求救,“你说该给韶华陪嫁多少才合适?”
“这要看王妈他们给准备多少彩礼。”老夫人道,“两家要相随着,不能差的太多。”
“那王妈能有多少银子?他们要是给个十两二十两的,我们也陪十两二十两?那能行吗?不说别的,就跟云儿也差的太多了。”皇妃道。
“这能跟云儿那时候比吗?”老夫人道,“云儿那时候你陪嫁多少也没人在意,两下里又都是自家人。可如今这滩里有多少双眼睛?你再跟云儿那时候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那不是给王妈他们一家找麻烦吗?再因为这点银子惹出什么事情来。”
“可那也太少了吧?”皇妃道,“人家都知道韶华是我的妹妹,就给陪那么点银子,不让人们笑话吗?”